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96章 神龍革命

關燈
李遠佞手中舉著長槍,跑在前頭, 身旁是堂兄李遠憂, 還有張柬之的孫子張鐸。

月明星稀,冬夜冷寂。

喊殺聲震天, 兵刃交加的聲音不絕於耳,四面都是刀光反射的冷月, 隱約的火光閃爍,刺目卻又溫暖。

他感覺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雜亂無章, 快若奔雷。

“前面就是迎仙宮!”最前面的人回頭大吼,“殺二張!除奸佞!”

“殺!”後面大聲回應。

“四隊分兵!堵住所有出路!不要讓他們跑了!剩下的除了跟我的人, 其他全部去奉宸府!若有抵抗, 一個不留!”

“殺!”熱血沸騰。

李遠佞激動的眼前都空白了, 他一往無前的跑著, 感覺踩在了棉花上,身後就是護送著太子的隊伍, 只要沖進迎仙宮,斬殺二張,面見聖上,就能匡扶大唐!

他腳步越發快了, 前面巍峨的宮殿在夜幕下如一頭巨獸,可卻意外的沒有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威壓。

他喘了口氣,眼睛一瞟,忽然頓住。

“阿佞!你怎麽了!”堂弟的突然立正嚇到了身邊的李遠憂, 他連忙往他看的方向舉起長槍,一臉警戒。

“我看到鶴唳了。”

“你被那妖婦魘住了嗎,怎麽這時候都能想到她!?”

“不是想!是真的看到了!”李遠佞擡頭,“她剛才掛在廊檐上!”

“掛廊檐上的不是鬼就是三尺白綾!快走!”

“不!我真的看到她了!”李遠佞咬牙,“不行,我要去看看!我要知道她到底在做什麽!”

“別胡來!想想這是什麽時候了!”李遠憂一把拉住他往前扯。

“可是!”

“你還是不是我們李家的子弟!”李遠憂回頭怒吼。

李遠佞一縮脖子,不甘不願的繼續沖向前。

可他的腦中再次浮現方才看到的場面。

鶴唳穿著一身粗布在廊檐上盤腿坐著,手撐著臉笑意盎然,還沖他眨了眨眼,他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了她的笑聲。

將軍府中的鶴唳靦腆淳樸,縱使偶爾兩句奇怪的話也顯得天真直白,絕不會有這種詭異輕佻的笑……可他在看到的時候,卻下意識覺得,她就該這樣。

這絕不是臆想,這肯定是他看到的!

等到事成,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問問她,為什麽要欺騙他!

此時,士兵們已經護送著太子等人沖進了迎仙宮,本來以為會慌亂逃竄的張易之和張昌宗竟然沒有跑,半死不活的躺在一群宮女的包圍中,看到來人,更面無人色,嚇得抖動起來。

他們被扯起來跪在血泊中,抖若篩糠,張昌宗竟然還有點氣力,他顫顫巍巍的叫:“陛下!陛下!”叫著,還沒聽到什麽回音,眼淚已經掉了下來。

從小滿有進無出,到那個女人笑著出來為止,他已經知道大勢已去,甚至猜測到自己如今的狀況也是女帝授意,可是他還是無法說服自己認命,淒慘的叫著:“陛下!救救六郎啊!陛下!”

他被一只手粗魯的推搡了一下,倒在了旁邊張易之的身上,張易之失血過多,處於昏迷的狀態,被拉起來又倒下,最後別人也不管了,忙著在宮中整頓禮儀,準備面見聖上。

面前出現一雙錦靴,他擡頭,看到了太子李顯。

李顯在眾多重臣的擁護中,低頭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太子……殿下……”張昌宗這麽說著,卑怯的低下頭,恍然發現他似乎從未在這個太子面前有過這樣的姿態。

他倏然握緊了身後哥哥的手臂,冷不丁的想笑,卻更想哭。

李顯擁有著李唐皇室多代下來的俊美,卻因為才能平庸和中年無為而顯得有些不惹眼,此時沈沈的看著面前地上的二張,殺子之仇湧上心頭,眼中的殺氣幾乎要化為實質,他什麽都沒說,左右看了一眼。

張柬之立刻會意,指著二張厲聲大喝:“來人!把著禍國奸佞,拖出去,斬了!”

混沌的張易之一震,死到臨頭才有些意識,他強迫自己睜眼,第一反應和張昌宗一樣,掙紮著往內殿的大門爬去,嘴裏顫顫巍巍的大叫:“陛下!陛下!救救我們!”

“哥……”張昌宗還是忍不住流了淚,“哥,讓我們留在這的,是陛下……”

“不是,不是,我們還可以伺候陛下……”

“拖出去!楞什麽!”

“那個女人,挑斷我們腳筋的,是陛下授意的!”

“不是,不可能!陛下!我是五郎!”

張易之的慘嚎和張昌宗哭勸被一起拖了出去,外殿一陣靜謐後,傳來一陣雀躍的歡呼。

李顯一直一動不動,待外殿再次打開,兩個軍士提著兩顆人頭走進來站在邊上,他才閉了閉赤紅了雙目,露出一抹快意的笑,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在張柬之的再一次催促中,走進了內殿。

暖氣再次撲來,他腿一軟,一如往常在這位母親面前感受到的巨大威壓。

而此時,女帝正在大宮女方萍的呼喚中,悠悠醒轉,沈著臉坐起來。

“陛下!”

所有人都跪在床前,山呼萬歲,隨後緊張的擡起頭,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陛下,我們反了您?

陛下,請您退位讓賢?

看著這個太子,頂著面前女帝八十歲依然絲毫不減的巨大威壓,他們竟然一時間失語了。

“罷了,柬之,上來說話。”竟然是女帝先開口,她一手輕輕揉著太陽穴,語氣悠然,帶著絲微嘲,“你們以為,沒有我,你們走得到這嗎?”

殿內霎時一片死寂,所有人面面相覷。

許久以後,與女帝共事多年的老臣終是紅了眼眶,再次深深伏地。

癸卯(正月二十二),柬之、玄、彥範與左威衛將軍薛思行等帥左右羽林兵五百餘人至玄武門,遣多祚、湛及內直郎、駙馬都尉安陽王同皎詣東宮迎太子。同皎扶抱太子上馬,從至玄武門,斬關而入。太後在迎仙宮,柬之等斬易之、昌宗於廡下,進至太後所寢長生殿。甲辰(正月二十三),制太子監國,赦天下。乙巳(正月二十四),太後傳位於太子。

這一切,和鶴唳當然沒什麽關系了。

她正在燕舞的房中發楞,面前坐著好整以暇的燕舞,旁邊是事不關己的青山,儼然三方會談的樣子。

“你說……什麽?”她確認了一遍。

燕舞面容有些憔悴,但是卻妝容齊整,笑意淺淡,一副完全沒受到小滿之死影響的樣子,甚至還給鶴唳推了一盤吃的:“我們談談。”

鶴唳還真有點餓了,她拿了個丸子看了看,隨手塞給青山,青山楞了一下,乖乖的咬了一口,正嚼著,被鶴唳劈手奪回來,就著他吃的地方開始咬,雙眼死死盯著燕舞,絲毫沒覺得哪裏不對的樣子。

青山沈默了一下,就算不知道間接親吻這件事,他還是耳根發紅,很自覺地又拿起一個丸子咬了一口,放回盤子。

“……”燕舞冷眼看著,相當無語,“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喜歡那種下三濫的招數。”

“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鶴唳腮幫子鼓鼓的,攤手誇張道,“我排名墊底,你們個個比我厲害,不作弊,怎麽玩?”

這麽理直氣壯,燕舞也沒辦法,她冷笑一聲:“鑰匙在你手上嗎?”

“什麽鑰匙?”鶴唳一楞,恍然,“哦,回程信標?”

燕舞強忍著不露出很在意的樣子:“嗯,回去的東西。”

“在呀,你要啊?不給!”

“……”

“我大概知道你來幹什麽。”燕舞瞥了一眼青山,“我跟唐朝不熟,也不想搞破壞,本來我設定和……鶯歌去元末明初,也是想去看看西方文藝覆興,和國內沒關系,所以總的來說,我們沒有站在對立立場上,所以現在,既然羨羨已經背叛你,而這兒只有我們三個人,不如一起回去,也省的浪費鑰匙。”

“你缺心眼嗎?”鶴唳瞪大眼,“燕舞,我殺你未遂,你還要跟我要東西?”

燕舞忍怒:“你要殺我不就是因為覺得我要破壞歷史,我說了,我不破壞,我要是真想破壞,我怎麽可能被……怎麽可能只是現在這個樣子?!”

“被什麽?”

“沒什麽。”

鶴唳摸著下巴看她,看了一會兒,開口還是問:“被什麽?”

“被小滿牽著鼻子走!”

“不對,你要說的不是這個。”鶴唳篤定道,“你要說的肯定是對你不利的,否則你不可能硬吞下去,說吧,被什麽?”

燕舞閉嘴不言,她領教過鶴唳的逼問能力,是一種類似於神經質的刨根究底,毫不關心對方的態度,就算被惡語相對也毫不在意,而且思維發散的相當厲害,很容易就被猜出真相。

她差點說自己被羨羨蒙騙,以至於耽誤了最佳時機,而一旦說出這點,就證明羨羨並沒有背叛鶴唳,那麽,她拿到信標的可能就少了很多。

現在鶴唳絕口不提羨羨,顯然對於她的死活並不是很關心,可一旦羨羨的形象洗白了,那孰輕孰重,她自有分辨。

鶴唳當然知道燕舞這樣是表示拒絕,她樂呵呵的遐想了一會兒,自顧自望天看地,時而點頭搖頭,最後說:“你說話不老實,不給。”

她站起來:“起來打吧,燕舞,來唐朝我就沒正兒八經單挑過,我想試試現在我什麽程度了。”

燕舞坐著不動:“我不跟你打,你就算進攻我也只會躲,除非你給我一個信標。”

“啊……怎麽可以這麽賴皮。”鶴唳抱怨著,真的從腰間的口袋裏拿出三個圓球,在燕舞陡然炙熱的眼神中挨個兒觀察了一下,點點頭,“情況還不錯哦。”

燕舞眼睛都亮了:“怎麽用?快給我!”

鶴唳一手握著三個小巧的信標,笑瞇瞇的遞過來,在燕舞伸出手時忽然收回手,一揚,張嘴,啊嗚一下吃了一顆,仰頭吞咽了下去。

信標縱然小巧,也有兩三顆膠囊那麽大,喉頭吞咽的動作很是明顯。

“……”燕舞目瞪口呆,連青山瞇起了眼,緊緊盯著她的肚子。

“一顆。”鶴唳笑瞇瞇的,拿出第二顆晃了晃,唰的又塞進嘴裏吞了,“兩顆。”

燕舞死死盯著第三顆,全身都抖了起來。

“你不跟我打,我就吞第三顆啦。”

“你……不……”可能。

話還沒說完,鶴唳果斷的吞了第三顆,咽下去後還呼了口氣,摸摸肚子嘟囔:“差點就噎住了。”

“……你瘋了嗎?!”燕舞尖叫出聲,她渾身顫抖,比信標的主人還要激動,“你有病嗎!鶴唳!你簡直!”她罵不出什麽來,因為對她來說任何侮辱對鶴唳只是恰當的形容詞,她根本不痛不癢。

青山垂下了眼,嘴角竟然還帶點笑,他倒了一杯涼水遞給鶴唳:“給。”

“不喝。”鶴唳拒絕,笑嘻嘻的,張開雙手露出肚皮給燕舞看,“剖開我的肚子吧,燕舞,否則一小時後,等信標消化了,我們就要在唐朝相依為命啦。青山,好不好?”

“恩。”青山的笑意到了眼角。

燕舞收起所有的表情,她緩緩站起來,冷冷的看了鶴唳一眼,走到了屋外。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